不知道从几岁开始,看到田野的那刻开始忧虑,明明极想亲近草地,还要考虑没完成的作业,小腿会沾满泥粉和沙粒诸如此类的事。这样的忧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孩童时代离我远去的标识吗?孩子们冲向田野的旅途不应该有任何犹豫才对嘛...
到陈堂村已经是傍晚了,老远看着村支书站在村口等着,看着车近了,忙不迭地指挥司机倒车,招呼着一个半大小子帮我们卸行李。半掩的田埂悉悉索索地响着蟋蟀的歌,村支书扛着一箱行李、领着一行人沿着田埂边的水泥路到了这几天我们下榻的地方:一栋三层的小别墅。这几年时兴盖的,男女老少在外面挣着些钱,第一要事就是在家乡兴砖造瓦,有模有样地学着欧洲风情建成的中国乡村小洋楼:够高、够大、够洋气!只要外面一看,乡亲们啧啧称赞就达到了大部分目的,相比之下,住的实用性倒不是顶重要,房屋的主人每年回来不过一两次,七八个房间,半数是堆着杂物。正是如此,多余的空房正好够我们临时下榻。进了院子,一条大黄狗兴奋地吠了起来,直挣地铁链子啷啷作响,同行的少年佯装踢脚,唬地大黄狗按耐住叫声,吐着舌头哧哼哧哼绕着少年打转,颇有些谄媚的意思,看来少年便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了。
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客厅一堆,偌大的白墙里了了陈设的家具此时就显得格外拘谨。村支书招呼大家坐在沙发上,又扭头去里间端了两盘瓜:今早赶集买的,估摸你们快到才将叫方方旋的,热得很,歇歇先。道过谢,捧着西瓜小口小口的抿着,互相看看,都是一副斯斯文文,算起来这还是大家第一次借住到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家呢!
村支书叫老李,穿着件蓝色串花格子衬衫,扯扯领子露出了里面汗湿了的白汗衫,又抹了抹额前的汗珠,大概给我们介绍起了村里孩子的大概情况:村里拢共有八九个,大都是父母常年在外家里老人带着长大,大小都有。他孙子,也就是刚才一起的少年,方方,爸妈都在北京漂着。老李咧着,说着俏皮话:“北漂,北漂么”。“爷爷,床都铺好了”,少年,噢,方方!拿着蚊香从二楼闪出个头。老李就赶忙我们去休息,顺便交代了厕所的位置,这才收拾了桌子,踏着鞋去前院锁门。天已经全黑了,依稀听见夜色里朦胧的几声犬吠,怀着忐忑地心,迷迷糊糊就睡下了。
“豆浆、包子想吃啥吃啥”,一大早老李就吆喝起来了.一行人着急忙慌套上衣服往楼下赶。将下楼,八九张稚嫩的脸庞就正好跟我们对上,大家闹了个大红脸.昨天东想西想,又都是第一次下乡实践,睡的不踏实,老李一早就咋呼,孩子们就一窝蜂挤来老李客厅了。“哈哈,孩子们一早就来了,非常期待你们上课。”老李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个板凳。
简单吃些东西,我们就按原定计划,我跟队长带孩子们数学,语文就落在了颇有文艺气息的小江苏头上,English当然是刘姐当仁不让,雅思6.5,刚刚的呢!锋哥摄影,珍珍人活络,就带着孩子们耍。在老李家的客厅,支起一块小黑板,这就成了临时的小教室。们发挥自身专业优势,结合孩子们学习实际,在这个简易的教室开设了语文、数学、英语、音乐、体育、美术多项课程,打造了语数外趣味课堂和体音美阳光课堂。课堂上,大家以例示解、以问促答,寓教于乐,引导孩子们多动笔、多开口、多思考,在学思结合中提高学习兴趣、增长理论知识,帮助学生开拓视野、启迪思维。
图为小朋友们积极参与课堂互动。通讯员 钱峰 摄
方方是这里年龄最大的男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本着一张脸,观望着大家忙来忙去,只有在涉及他自信的数学题时会装作不经意咳嗽几声示意,然后在周边小萝卜头投来崇拜的目光下,转转笔报出正确答案,然后又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继续干自己的事。在与村书记的交谈中我们大概了解这些孩子缺乏自信、不善言谈的原因:这里大多数都是留守儿童,爸爸妈妈在外工作,常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有意无意,我们会不约而同在方方报出答案后,毫不吝啬甚至堪称夸张地夸赞。看着方方堪称千年冰山的脸可疑的出现一丝红晕,一直憋着的笑,到这时候再肆无忌惮地一起敞开怀乱作一团。
体音美阳光课堂,大家带着孩子们一起进行了“趣味咕卡”、“高低声卡”、“水彩简笔画”等系列游戏,孩子们热切地讨论游戏规则,全身心地投入到游戏过程中。在“趣味咕卡”游戏中,我们跟孩子们一起动手,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利用贴纸、奶油胶和马克笔等工具,用缤纷的色彩点缀卡牌,最终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并骄傲地在举起来展示,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客厅,空荡荡的房间此时被快乐填满。
图为小朋友展示自己的咕卡作品。通讯员 钱峰 摄
天色黯淡了,方方家门前往下是一条河,也许算不上河,可以姑且承做小河。在这个时刻,我忽地回忆起故乡的傍晚,仿佛听见虫鸣同在河边散步的婆婆们,打招呼摩托的灯晃眼睛,河面几乎没有水波。方方跟我介绍这条河,说和他的姐姐抬一大盆衣服来河边洗,要回家的时候姐姐扛衣服,让他拿着肥皂盒。他不喜欢滑溜溜的触感,就耍脾气不拿。但也不敢把肥皂盒就丢在河边,还是气鼓鼓的捧在手里远远跟在姐姐身后。这样的顽皮孩童是怎么成长现在这个正经又少言寡语的少年?我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大多数是在旁的小伙伴玩的不亦乐乎时,方方在一边老气横秋又拘谨地瞅着时,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聊到的,听的好多故事没有契机压根就想不起来,暗自庆幸今天在方方的还未走太远的孩童时代摘下一支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再说方方小时候,母亲每次回来都是天乌漆嘛黑,摸着黑听着大黄呼哧呼哧迎着母亲大包小包进门,昏暗的灯光下,方方会用棉线在母亲的小拇指打了个结,棉线的另一头被他攥在手里揣进被窝。棉线就这样经过母亲的床畔走过一年半载的分别再到方方的手中。他说早晨母亲醒来只要拽一拽棉线他就也会醒来。方方说这个故事都露出狡黠的笑,因此又变回幼稚中的小孩。
从陌生到熟悉,从不知所措到轻车熟路,支教队员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感化着孩子们,大朋友和小朋友之间的情谊慢慢建立起来,而时间也悄然过去,离别在即。跟见面那天一样,老李吆喝着方方和一群小子帮我们搬行李,该说什么呢,这时候大家都没有开口,依依惜别的情谊悄然弥漫在田野间,有些话不需要开口,便已然知晓。
图为支教队员跟孩子们在一起。通讯员 钱峰 摄
等车间隙我用脚尖抵着在墙角的泥地画了一颗热烈的心。上车前忍不住回望:遗落在此是我盈溢的情感,随手倾倒在这田野,祈祷春日永远眷顾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后站了很多人而不是一个个机构,一切物质和精神上的关怀和引导的出发点都在于人本身而不是框架和条例的限制,其实哪有什么不一样呢,走出去之后发现田野渐渐变得大了,但是不变的是在天晴时,所有人看见的都是同一片青草青。(通讯员沈子钧)